第四届虹桥国际经济论坛分论坛系列前瞻报告（一）

  全民健康与经济社会和谐发展：

  新理念 新动能

  一、全民健康与经济社会发展

  全民健康是全面小康的“压舱石”，全民健康也意味着国家可以拥有更大的综合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而只有科学、有效地应对复杂的健康影响因素挑战，才可以为经济社会发展创造更为良好的条件。

  健康与经济增长联系密切。一方面，经济增长可提高健康水平，良好的健康也可促进经济增长，两者相互促进。研究表明，从长远看，经济增长与更健康的生活相关，健康的长期改善通过三种广泛的机制与经济增长相关联：加强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如卫生和供水清洁）、更有效的医疗技术（如抗生素和疫苗）、以及更好的营养获取。良好的健康状况也有助于经济增长。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对卫生系统的投资可以带来高额的经济回报。此外，健康是关键的经济部门，可以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是包容性经济增长的驱动力。

  另一方面，健康与经济增长之间也可能进入相互负面影响的恶性循环。经济增长可引发一系列对健康造成负面影响的问题，如经济观念不正确引发劳动行为不健康状态、经济发展方式对环境形成严重破坏、经济增长中的社会不平等损害人群健康等，而人群健康状况的变化也会直接或间接影响经济发展。

  新冠肺炎疫情对全球健康和世界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新冠病毒直接导致大规模的疾病和死亡。为应对疫情，日常医疗服务被强行中断，进一步给全球健康带来威胁。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已经放缓增长的世界经济面临更大的挑战，许多国家的失业率大幅上升，而失业又会与一系列生理及精神健康结果存在联系。国家间受到冲击的程度和经济复苏的程度存在差异，依赖旅游业的国家面临更大的威胁，中低收入国家的贫困和饥饿水平进一步上升，健康状况与经济恢复均不容乐观，全球不平等现象加剧。

  二、后疫情时代面临的健康与经济社会发展挑战

  新冠肺炎疫情不仅是全球健康危机，也带来了全球性的经济后果。疫情造成的生命损失、生产力下降、企业关闭、贸易中断和旅游业停滞，给全球社会与经济造成强烈影响。自新冠肺炎疫情以来，社会保障不足、公共卫生系统薄弱、医疗覆盖面不足、结构性不平等等一系列问题也全面凸显。在全球健康与世界经济受到全面冲击的当下，全民健康与经济社会发展主要面临以下五方面挑战。

  挑战1：应对新冠肺炎疫情任重而道远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截至2021年10月15日，新冠肺炎疫情共导致全球490万人死亡。虽然各国逐渐摸索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策略，但依然困难重重。

  首先，疫苗分配存在巨大地域差异。截至2021年10月15日，全球有46% 的人口至少接种了一剂新冠疫苗。然而疫苗的分配还存在巨大的不平等，欧洲和北美买断85%疫苗，而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则购买不到。疫苗供给和分配的不公平现象对于低收入和中低收入国家的社会经济复苏会产生持久而深远的影响。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和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表明，若低收入国家能达到与高收入国家相似的疫苗接种率，可能会使低收入国家2021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增加380亿美元。为了更好地应对未来一段时间将持续存在的新冠病毒，全球范围内的病毒检测、防控、治疗、疫苗研发生产及推广等方面，都还面临着较大的挑战。

  第二，新冠肺炎疫情的监测与分析存在数据获取障碍。在2015-2019年间，全球只有62%的国家拥有至少75%完整度的死亡登记系统，而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比例则不到20%。这为新冠肺炎疫情的进一步监测与防控带来极大挑战。同时，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长期化，对于新冠肺炎康复者的健康状况讨论也逐渐增多，针对康复者可能经历的各种新发、复发或持续健康问题，相关研究还尚未成型，数据共享十分关键。

  第三，新冠病毒变异的不可预测性也加大了全球防控压力。不断发酵的变种新冠病毒给已经取得的疫苗研发成果和防疫措施带来较大的冲击和压力。

  挑战2：全球经济受到冲击，失业率急剧上升

  新冠肺炎疫情前，全球经济增长已经放缓，疫情进一步扰乱世界各地的经济活动，造成了经济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的《2021年4月世界经济展望报告》，2020年，全球经济收缩3.5%，与2019年10月3.4%的增长预测相比，全球经济下降了7%，经济衰退在世界最贫穷的地区最为明显。

  新冠肺炎疫情对收入造成了直接影响，也对供给造成了负面冲击。由于供应链中断，全球制造业遭受的打击比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更严重。2020年，全球制造业产量下降6.8%。除了对生产性经济活动的影响外，由于收入减少以及由疫情引发的忧虑和恐慌，消费者通常也会改变消费行为。旅行减少也造成旅游、酒店和交通等服务业遭受重大损失。国际航空运输协会预测，仅客运航空收入损失将高达3140亿美元。2019-2020年，国际旅游人数下降74%，从15亿到3.81亿，这使旅游业回到了30年前的水平，估计造成1.3万亿美元的损失，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所造成损失的11倍以上。

  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大量工作岗位流失。与2019年第四季度相比，2020年，全球工作时间损失8.8%，相当于2.55亿个全职工作，大约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期间损失数量的4倍。青年、妇女与非正规就业人员尤其受到危机的影响，未就业、未上学或未接受培训的青年人数大幅增加，青年和年轻女性接受教育或培训的可能性也大幅降低，女性比男性更有可能为了照顾孩子而退出劳动力市场，均加大劳动力参与率方面长期存在的性别差距等问题。此外，新冠肺炎疫情使非正规就业人员面临极大风险，因为他们缺乏针对疾病或停工的保障。疫情前，非正规就业占全球就业总数的60.2%，全世界有20亿人从事缺乏基本保障的工作，尤其是在最不发达国家和地区（2019年非正规就业占总就业的88.7%）。

  挑战3：全球不平等问题加剧，全球经济复苏缓慢

  新冠肺炎疫情暴露并加剧了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不平等现象。首先，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全球经济衰退、社会隔离和行动限制带来的附加影响，对贫困人口、难民等弱势群体（社会经济状况特殊、无法获得高质量的公共卫生服务）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2020年，全球极端贫困率20多年来首次上升，数以亿计的人被迫回到极端贫困和长期饥饿的状态。最贫穷和最脆弱的人群成为新冠病毒感染者的风险更大，获得医疗服务等康复的机会却很少。新冠肺炎疫情前，全球约有9.27亿贫困人口，占全球人口总数的12.7%，其中有9000万人处于极端贫困（自费支付医疗费用占其家庭预算的10%以上）。而疫情造成的贫困加剧，自费医疗支出可能会对贫困人群带来比食品、教育等必需品支出更大的威胁。

  第二，不同国家经济恢复情况参差不齐，国家之间不平等加剧。随着疫苗的推出、援助的推进、持续的财政和货币支持，全球经济正在复苏，但对许多国家来说，情况并不乐观。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收入不平等的现象持续改善，但新冠病毒的出现使情况出现恶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新冠肺炎疫情将使发展中和欠发达国家的平均基尼指数增加6%。对于低收入国家，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甚至更大。在经济生产方面，最不发达国家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巨大，其制造业在2019年增长率为8.7%，但在2020年仅为1.9%。2020年，最不发达国家的制造业增值人均136美元，而欧洲和北美则为4,296美元。另外，新冠肺炎疫情导致许多国家陷入债务困境。因此，疫情后的经济复苏之路可能是一个漫长而颠簸的过程，距离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也存在较大的差距。

  挑战4：全球健康发展遇到阻碍，全球疾病负担可能全面加剧

  新冠肺炎疫情前，全球健康发展已取得一定进展（尽管距达成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还有一定差距），许多健康指标都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孕产妇和儿童健康得到了改善，免疫覆盖率提高，传染病感染率下降。然而，新冠肺炎疫情的到来使全球已取得的健康进展中断，甚至倒退，并带来了新冠肺炎以外的重大健康威胁。大约90%的国家报告基本卫生服务出现了一次或多次中断，也有国家数据表明，新冠肺炎疫情急剧缩短了人均预期寿命。

  传染病的检测和治疗出现减缓或中断。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全球不平等加剧和医疗卫生服务中断，使得全球传染病防治压力增加。疟疾方面，2019年，全球共有2.29亿疟疾病例和40.9万疟疾死亡病例，全球在获得抗疟资金和工具方面存在明显地区差距，而新冠肺炎疫情使情况进一步“雪上加霜”。2021年第一季度，30%-40%的疟疾流行国报告疟疾诊断和治疗服务出现了中断。在撒哈拉以南非洲，有效治疗的获取每中断10%，将导致1.9万例额外死亡。结核病方面，2019年，全球约有1000万人罹患结核病。与2019年相比，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导致接受必要的结核病护理的人数减少约140万，治疗量减少21%。艾滋病方面，2019年仍有艾滋病新感染者170万人，是2020年全球目标（低于50万人）的三倍。新冠肺炎疫情进一步扩大了各地区、国家和国家内存在获得艾滋病预防、检测和治疗服务的不平等。

  妇女儿童健康改善进展停滞甚至恶化。从2000年到2019年，全球5岁以下儿童的死亡率减少了一半，从每千名活产76例死亡下降到38例。全球新生儿死亡率从每千名活产30例下降到17例。尽管如此，2019年仍有520万名儿童在五岁前死亡，其中几乎一半（240万）发生在出生后一个月内。2020年，35%的国家报告了生殖、孕产妇、新生儿、儿童和青少年保健服务以及营养服务的中断情况，可能会使上述进展停滞甚至倒退。仅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卫生服务中断就导致南亚地区22.8万名儿童死亡， 1.1万名孕产妇死亡。

  非传染性疾病的疾病负担增加。新冠肺炎疫情加重了非传染性疾病防控的挑战。患有基础性疾病的和吸烟的人群罹患新冠肺炎并发展成重症或死亡的风险更高。此外，全球近一半国家报告非传染性疾病基础服务出现过中断，长期而言可能导致患有非传染性疾病的人群中出现并发症和死亡的人数激增。

  疫情带来心理健康问题加剧。2019年，全球自杀人数超过70万例。自杀是15至29岁人群主要死因之一，约占该年龄组所有死亡人数的8%。新冠肺炎疫情的破坏性已经对人们的心理健康产生明显影响。2021年初，90%的国家将心理健康和社会心理支持纳入新冠肺炎疫情应对计划中。大流行期间酒精消费的增加可能对身体和心理健康产生不利影响。

  全球环境健康面临的风险不容忽视。尽管2020年与封锁和其他新冠肺炎疫情应对措施有关的排放量暂时减少，但主要温室气体的浓度继续增加。新冠疫情给环境卫生、人类健康及经济带来了一系列潜在的负面影响。例如，由于消毒剂、口罩和手套的广泛使用、水环境中化学制剂的释放和塑料污染大幅增加，可能导致新的环境卫生危害和粮食安全问题。医疗废物的妥善管理也对生态环境健康有重要影响。新冠肺炎疫情给全球环境卫生带来的影响是多面的，需谨慎对待。

  挑战5：全球经济与金融形势给医疗/健康融资带来的阻碍

  由疫情导致的边境封锁等限制措施减缓了全球投资规模。2020年，外商直接投资（FDI）下降40%，自2005年以来首次跌破1万亿美元。2020年，在与可持续发展目标相关的部门中，流向发展中经济体和转型经济体的国际私营部门投资下降了三分之一。除了可再生能源以外，所有可持续发展相关部门的投资活动都急剧下降，贫困地区的下降更为明显。拉丁美洲、非洲以及结构脆弱经济体将受到严重打击。由于疫情持续变化、疫苗推广速度缓慢以及全球投资政策环境不确定等风险因素持续存在，短时间内外商直接投资不太可能出现大规模增长的情况。

  对外援助是很多发展中国家解决公共卫生与医疗服务问题的主要资金来源。虽然对外援助在疫情期间资金金额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但资金仍然不足以满足需求，也没有达到传统援助国的承诺标准。此外，新冠肺炎疫情促使传统援助国不同程度调整发展援助战略，拟削减资金规模，这也为全球健康融资带来了新的瓶颈。

  三、机遇

  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强烈冲击下，许多政府部门、私营部门和学术界都展现了快速的反应、创造力和新的合作形式，为全球健康治理与经济社会发展带来新的机遇。

  机遇1：全社会健康意识强化，重视健康经济发展

  新冠肺炎疫情使人们对健康的观念与意识持续发生转变。首先，新冠肺炎疫情让人们更直观地意识到对于新发、再发传染病预防与应对的重要性，同时也让社会意识到一国公共卫生投资不足可能是对全球各地卫生安全的威胁。除了应对新冠肺炎疫情，人们的健康意识也逐渐从治疗疾病转向对生命健康的追求，从预防疾病到全面健康的生活方式。健康意识的转变与健康意识的强化，会进一步推动健康生活方式的形成，促进健康治理模式的转型。新冠肺炎疫情还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公共卫生治理能力与水平对经济社会发展影响的思考，促使全社会对 “健康经济”的发展空前重视，大健康产业迎来新的发展机遇。

  机遇2：国家政策利好，加速医疗卫生体系改革与健康经济发展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与蔓延所暴露出的医疗卫生体系问题，某种程度上也促使了政府部门改革。在2020年2月1日至12月31日期间，各国政府宣布了1600多项新的社会保障措施来应对新冠危机。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为互联网医疗与健康经济的发展提供机遇。例如2020年7月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将符合条件的互联网医疗服务纳入医疗报销范围。此外，国家出台绿色经济与绿色金融相关政策，促进绿色产业健康发展，也为经济发展塑造有利于健康的环境提供了一定机遇。

  机遇3：数字技术创新为政策、科研与健康经济发展提供机遇

  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科学家们共同努力，以创纪录的速度研发疫苗和治疗方法，凸显了人类的研发能力和创新潜力不可估量。未来，围绕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相关产品研发，包括疫苗、治疗药物和检测方法等，还会持续进行。新冠肺炎疫情改变了人们的互动方式与工作方式，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空间进一步扩大，而人工智能与大数据分析等技术领域发展进一步为医疗领域创新与互联网医疗提供了快速发展基础，为实现全民大健康与经济发展提供了机遇。

  机遇4：需求与融资增加，以健康为导向的市场空间扩大

  需求方面，拉动内需是促进经济有效良性增长的关键，新冠肺炎疫情大背景下，医疗卫生服务与大健康服务等相关领域需求是重要推动力量。融资方面，新冠肺炎疫情直接带动了部分医疗卫生行业融资增长，特别是新冠病毒检测、新冠疫苗企业在短时间内获得大量融资。全社会对于健康议题的重视也促进了公众对于日常健康消费需求的增长，医疗卫生行业、健康产业获得更多融资机会，促进覆盖全生命周期的健康经济获得进一步发展动能。值得一提的是，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互联网医疗的发展，2020年中国互联网医疗市场规模超过900亿元人民币，在线医疗、医药服务、健康管理等服务需求不断增加，移动医疗市场产业链加速形成，促进了整体健康产业市场规模扩大。

  机遇5：国际合作加强，国际多边机制得到创新发展

  新冠肺炎疫情使世界卫生组织、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等多边机构受到更多关注，社会也意识到国际合作和多边机制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及全球健康治理中的重要作用。例如，由全球疫苗免疫联盟、世界卫生组织和流行病预防创新联盟（CEPI）共同提出和组织的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COVAX）是一项大胆的创新，致力于统筹全球资源，加速疫苗研发、生产和公平分配，截至9月10日，COVAX已经向141个经济体分发超过2.51亿剂新冠肺炎疫苗，并计划于2021年底前分发20亿剂。此外，新冠肺炎疫情也促使世界卫生组织在全球健康治理中的规范设定、数据共享等功能受到重视。

  虹桥国际经济论坛研究中心

  （作者单位：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国际发展合作研究所）